《有墓不让盗(五(精选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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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墓不让盗(五 篇1
前情提要:飞僵出场!武力值爆表无人能挡的飞僵企图杀死所有盗墓者,这个时候紫僵突然反水,给了清风一块“火神的火种”唆使清风投入主人栖身的寒潭,骤变突发!震怒的飞僵发动了地宫机关!
脚下的地面不停地颠簸着,从细微到剧烈,最后到无处容脚。清风不得已,化作龙形飞起来,俯视着原本只有两米到五六米高的山坡突然拔起,慢慢地与墓顶相连。寒潭被藏在山坡中间,好似关入牢笼。寒潭边上的白色小花瞬间枯死,枯黄的花瓣和叶子蜷缩成团,落在地上,渗入土中,不消片刻,就钻出一根根花茎。上面顶着一朵朵粉红色的小花,奶白色花蕊颤巍巍地摇摆,仿佛朝他打招呼。
“吸血花?”清风震惊了。种在寒潭周围的一直是吸血花?
飞僵道:“没有吸过血的只是普通的白花,吸血之后才是吸血花。”
“血在哪里?”清风看看自己又看看飞僵。
飞僵道:“下面多的是。”
“下面?”
飞僵道:“难道你没有想过,是谁制造了这个地宫?”
“主人啊。”清风理所当然地回答,但看到飞僵的表情之后,又变得不确定了,“难道不是?”
“主人是伟大的设计者。”
清风吃惊道:“你盖的?”他脑海中浮现飞僵拿着一把铲子,拼命挖土的模样。三层地宫啊,真的是……好辛苦!
飞僵道:“雇佣工匠。”
“不可能!”清风斩钉截铁地否认,“这个答案太没创意,我不接受。”拥有他这样勇猛威武守墓龙的主人怎么可能用普通的工匠来盖地宫?天兵天将更靠谱!
“后来,他们死了。被埋在下面。”飞僵施施然地走到吸血花边上,轻轻摘下一朵,“他们是吸血花的养分。但是,再多的工匠也会被吃完,所以我现在需要新的养分。”
清风看了看地上,随时打算装死。
飞僵看穿他的意图,“不需要你出手,地宫自会解决,你只要乖乖留在这里,守护主人,以防紫僵他们进来偷袭。”
“你不是设置了三重障碍吗?”
飞僵道:“有人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们找到了其他的路。”
“人?”清风精神一振,“是不是雍怀?他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飞僵扬袖飞入山洞中,“看守寒潭,再有差池,杀无赦!”
“知道了。”清风飞到寒潭边上,乖乖地盘成一团,脑袋枕着身体佯作打瞌睡,耳朵高高竖起,倾听着周围动静,等山洞完全没有动静了,立刻使用幻影术将真身脱离出来,悄悄地绕过山坡,来到道边满是夜明珠的小道。这次却没看到假飞僵,他也没多想,顺着楼梯,又钻回第二层。
如果不是第三层到第二层的这条路走了百千万次,清风绝对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印象中笔直宽敞的墓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到处闪烁着幽幽灯光,蜿蜒如蛇行的曲径。
飞僵说让这座地宫活起来,难道是指真的活起来?所以墓道成了地宫的肠子,由直变弯了?
清风小心翼翼地迈步向前。在经过两旁幽火时,他明显感到火光闪烁高涨。一左一右对称的火光好似一双双的眼睛,无声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被窥视的压力让他浑身上下都像在被虫子啃咬。走出七八步的清风终于受不了,摆动手臂,在墓道里飞快地奔跑起来。可是无论他跑得有多快,两旁的灯火都如影随形地跟着亮起,直到尽头。
清风猛然收住脚步,骇然地看着前方。墓道尽头是个巨大的洞穴,高度贯穿三层,约莫十几米,像个球形,上下窄,中间宽。洞顶和石壁分布着几十只栩栩如生的金属手,动作不一,唯一相同的是,都托着拳头大小的火焰。与他所在墓道正对着的位置,有一条极相似的地道,比这里略宽,旁边摆着个黑乌乌的大东西。像是桌子。
这里究竟是哪里?
清风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地方。从二楼到三楼,又从三楼回二楼,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可产生的变化却比两百年更大。
他甩动尾巴,准备纵身一跃而下,却硬生生被对面墓道传出女人的惊呼声打断。身体微微前倾的清风不得不拼命向后挥动双手,一个后滚翻滚回地道里面,再匍匐着往外爬几步,躲在灯光较弱的阴影里偷窥。
对面晃动着好几条身影。
清风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是并肩前行的阿思阿想,后面是小晴,走在两人中间靠后的位置,低着头,大老远就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出来的无尽委屈。她和阿思中间的缝隙里还晃动着半边发鬓,但脑袋藏在阿思身后,看不清脸。
已经满脑子疑问的清风又增添了新的问题。最后面的那个人是不是雍怀?至于阿思阿想怎么会合,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完全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
不断地提出疑问却收获不到半个答案的清风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哦!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因为思虑太多而变成秃龙。当然,秃的不是毛发,是龙鳞。想想吧,一条威风凛凛的龙掉光了鳞片,是多么可悲的下场。也许他的僵尸同伴会指着他嘲笑他为肉龙,新的盗墓者会误认它为巨型蚯蚓。还有雍怀……就算解除了夫妻关系,他们毕竟曾经夫妻过。幻想着被前妻嘲笑的可能,清风觉得自己纠结得快要死去。
当他沉浸在还未发生并可能永不会发生的假想中时,对面地道的四个人已经都露了脸。最后一个人并不是清风盼望的雍怀,而是和他有过两面之缘的秦赋生。他手里的匕首抵着小晴的背,对阿思阿想道:“过去推磨。”
他说的磨就是清风眼里桌子一样的大东西。底座是一米高的圆柱,上面放着一个十字推盘,从堆积的灰尘来看,应该很久没人辛勤耕耘了。
阿想多嘴地问道:“这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这是什么,你只要知道如果不照我的话做,她会死得很惨就可以了。”秦赋生的匕首往前轻轻一送,成功地引起小晴的尖叫。
“冷静点!”阿想和阿思同时吼道。
秦赋生朝石磨的方向努嘴巴。
阿想和阿思无可奈何地走过去。
他们的动作引回清风的注意力,让他暂时抛却自己的大烦恼。关注起对面的小动静来。
“用点力!”秦赋生看他们推了半天石磨仍纹丝不动,有些急了,扯着小晴的头发用力往后拉,匕首架在她不得不抬起的脖子上,“这么漂亮的肌肤要是留下什么刀疤,就太可惜了!”
阿想怒视他,“知道可惜,就别……乱划!”
“我们……在……努力……”吃力的回答仿佛在证明阿思所言不虚。
阿想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嘴巴不时发出“嗤嗤”的声音,满脸通红,双眼充血,额头青筋毕露。孕妇难产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卖力的表现终于取信秦赋生。他推着小晴来到剩下的两只把手处,用匕首对着她的后背,催促她也出力。
小晴抓着把手,紧张地喘气。
“别怕。”阿思回头给了她一个微笑。
秦赋生没好气地打断他们的“眉来眼去”,“想谈情说爱就先把磨推起来!”
不知道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这块磨就需要小晴这根压垮骆驼的稻草,总之石磨终于发出嗉噜噜的移动声,一点点地转动起来。
当磨石转过一圈时,地震出现了。
颤动的源头刚好是他们视线的死角,但是趴在他们对面的清风却看得一清二楚。随着石磨的挪动,对面墓道口正下方的石壁裂出一条垂直向下的直线,一条埋在石壁里的锁链慢慢露了出来。不止如此,其他几面的山壁也出现或多或少的石块崩裂,哗啦啦地掉,像落下一阵短雨。
秦赋生等地震过去,才架着小晴探头看了看,然后对阿思阿想道:“你们下去一个!”
阿想吃惊道:“跳下去?”
“爬下去。这里有根铁索。”秦赋生用脚尖指了指地方,看他们还迟疑着不肯动,不耐烦起来,“快点。别忘了刚才是谁利用地道把你们从僵尸手里面救出来的,没有我,你们三个早就成了僵尸的盘中餐。”
阿思阿想对视一眼,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阿想道:“你不恐高了?”
不提还好,一提“高”这个字,阿思就觉得自己的腿在发软。
“我下去。”阿想跪在墓道口,伸手摸了摸铁索,试着扯动它,但它太粗太重了,他只是尝试将手指伸入石壁和铁索之间,就感到手指像要被夹断一样剧痛。
“不要耍花样!”秦赋生抬脚踢了踢他的屁股。
尽管他力道不大,也足以让趴在边缘的阿想吓出一身冷汗。
“好吧。”他缩回手,揉了揉发痛的位置,然后朝手掌吐了两口口水。
“小心!”被当做人质的小晴担忧地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阿想冲她笑了笑,弯腰抓住的铁链,慢慢地将脚放在石壁上,寻找支撑体重的落脚处。托福于这个洞穴是球状的,以墓道为分界线,朝下的石壁成弧形收拢,只要谨慎些,完全能够支撑体重。
秦赋生看他走得十分顺利,稍稍放心,勾手指让阿思走过来,然后换了个人质,对小晴道:“现在你下去!”他换人质的手法十分老练,让想趁机下手的阿思找不到机会,徒唤奈何。
小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阿思。默默地弯腰。沿着阿想走过的足迹。一步步往下探索。
秦赋生一手勒着阿思的脖子一手用匕首抵着他的心口,催促道:“把我背起来。”
“啊?”阿思疑惑归疑惑,还是照做了。不过秦赋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崩溃了。“把我背下去。”
阿思抖着腿,“你是认真的?”
“你想死吗?”
“我恐高!”
“没人让你往下看!”
“我害怕不是因为我看到了,而是因为它存在!”
“你不看到怎么知道它存在?”
“……”阿思郁闷地发现,词穷了,“好吧,你说得对,可是我已经看到了它的高度。”
秦赋生道:“忘掉它。”
“你真的这么不怕死?”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秦赋生道,“小晴就在我们下面,如果我们摔下去,她也活不了。走吧!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会让你们见识这世界最美妙的东西。”
被阿想洗脑久了,阿思一听到最美妙的东西就脱口道:“金缕衣?”
“那算什么。”秦赋生不屑道,“死人穿的东西,除了能卖两个臭钱,还能做什么?”
盗墓的人不为了两臭钱难道还为两串臭豆腐吗?要真这么高尚,就别来盗墓啊,去读书啊,去考状元啊,去娶个公主当驸马啊!
阿思一边腹诽,一边颤巍巍地去摸铁索。
他们这边磨磨蹭蹭地往下爬,清风那边已经看得不耐烦了。他发现秦赋生总是能在这座地宫里带给他意外的惊喜,比如说石室里的陷阱,比如说推石磨才会出现的铁索。很显然,秦赋生知道的事情远比他这条地头龙都要多。他从哪里知道?又为什么来这里?清风猜测了无数个答案,又很快被自己。作为地宫最新最年轻的成员,他发现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还很多。
而装着一部分答案的脑袋正趴在阿思的肩膀上,心惊胆战地感受着阿思越颤越厉害的身躯,“冷静!”这句话被他翻来覆去地说了几十遍,已经分不清是在警告阿思还是安慰自己。
阿思抓着绳索,感到掌心都是汗水,脚底踩着的石壁像棉花一样软绵绵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陷下去。他头抵着石壁,带着哭腔求饶,“我不行了……坚持不住了。”
秦赋生第三十六次后悔自己冲动的选择。他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恐高到这种程度。“想想小晴!”
阿思喉咙里发出了呜咽声。
秦赋生无言了。
已经到达地面的阿想冲他鼓劲,“别怕!把它当做平地,你就是在平地上后退!”
“听你哥的!”要不是怕吓坏“坐骑”,秦赋生都想扯着他的耳朵吼了。
但阿思像是打定主意当蝉,挂在树上怎么都不肯动。
“这样下去,你体力会耗尽的!”秦赋生将匕首架着他的脖子,想用武力逼迫他就范。
阿思就范了,破罐子破摔地说道:“你杀了我吧。”
“……”这种时候,秦赋生不得不想退路了。他低头看了看高度,大概还有五六米,以他的年纪,跳下去平安无事的可能性太低。他干脆收起匕首,单手从阿思胳肢窝下面穿过,抓住铁索,隔着阿思的身体慢慢地往下爬,到完全脱离阿思的时候,他立刻松了口气,却听到阿想在下面大吼道:“踢他!踹他!剁死他!”
阿思颤声道:“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把脑袋伸过来。”
这倒提醒了秦赋生,不管不顾地往下滑去,想要抢在小晴落地之前再抓一个人质,但是阿想早一步看穿他的想法,对着小晴叫道:“小心!快点!”
小晴咬牙往下滑了一小段,然后在秦赋生快要靠近自己的时候,猛然转身跳了下去。
阿想伸手扶了下她,然后将她藏在自己身后。
秦赋生落地之后,阿想已经掏出匕首虎视眈眈地对着他。
秦赋生看了看还挂在铁链上的阿思,笑了,抓着铁索晃了晃道:“你确定要这样对我吗?”
铁链的晃动引起阿思恐慌的惊叫,声音惨烈得仿佛在接受各种各样惨无人道的酷刑。阿想看着惊魂未定的阿思,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只要你们不耍花样,乖乖合作,我不但不会伤害你们,还可以给你们很大的好处,包括,”他抬头看着铁链上犹如风中树叶般不住颤抖的身影,“把他弄下来。”
“那就不要浪费时间。”阿想将匕首给小晴,朝他摊手道,“来吧。”
秦赋生也不废话,直接道:“正东方的位置,你找找石壁上有没有一块手掌大小的凸起的石块。”
阿想走到洞穴正东方。认真地找起来。洞穴的石壁尚算平整,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
“按下去!”
阿想试着按了下去,随即,整个洞穴疯狂地震动起来,不像铁链出现前的小打小闹,而是真正的、剧烈的震动!连趴在墓道里的清风都被差点震出去。更不用说趴在铁链上的阿思。幸好他在关键时刻牢牢地抓着铁锁下滑了一段路,所以被震出去的时候,高度只有三四米,这也够呛,落地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一块骨头断裂开来!
“啊!”他发出惨呼声。
让小晴和阿想都吓了一跳,在颠簸中拼命向他靠近,生怕秦赋生再下毒手。但秦赋生此时已经顾不上他们了。他正欣喜若狂地绕着洞穴跑动。
震动慢慢地停下来。
阿想终于冲到阿思身边,想要扶起痛得脸色发青的阿思,却被对方激烈地拒绝了。
“你怎么样?”阿想两只手在半空挥着。找不到下手的位置,最后只能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
阿思咬着牙齿,半天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腿……断了……”
“不怕,我马上带你出去接骨。”阿想帮他卷起裤腿,被他一下子推开。
“当心,秦赋生……”阿思痛得脸色发白,神智却清醒无比。
阿思抬头找秦赋生的位置,却发现他站在正西方,对着石壁抠着什么。
小晴眼睛闪过一抹厉光,握着匕首,朝秦赋生所站的位置无声无息地摸了过去。
“哈哈哈……”秦赋生突然发出一阵爆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他弯腰,嘴巴贴着石壁,奋力地吮吸起来。
小晴举起匕首朝他后背用力扎了下去。匕首入肉,竟被吸住了,十厘米左右的伤口竟然一滴血水都没有流出来。她正在纳闷,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挥了出去。重重地压在阿思的腿上。
阿思只来得及惨叫半声,就痛昏了过去。
作为硕果仅存的战斗力,阿想抽出自己的匕首,挡在小晴和阿思面前。
秦赋生慢慢地转过身,即使有火光照耀,也掩饰不住脸色死灰,但那双眼睛格外的狂热如火。他兴奋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伸手拍打身体,然后用力朝石壁挥出一拳。
阿想看着他自残,心想:莫非是疯了。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被赤手空拳击打的石壁竟然出现了一个拳型坑!
“哈哈哈哈……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秦赋生一把撤掉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身体。身体和脸的颜色一致,而身体的颜色和他身后的石壁一模一样,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会动的石头人。
不但阿想他们惊住了,连清风也觉得很神奇。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秦赋生刚刚只是在啄石壁的缝隙。难道里面藏着什么神药?
检验完身体的秦赋生终于想起阿思阿想他们,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肯臣服我,我就让你们享受这刀枪不入的滋味!”
阿想强作镇定道:“你变成这样,怎么回去?”
“回去?回到哪里去?”秦赋生一步步朝他们踏来,“难道你还想继续当这见不得人的掏死人骨头的勾当吗?难道你不想金戈铁马建立万世基业?”
看来秦赋生变成石头人的事情还没有让他震惊到极点,至少阿想又震惊了,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当将军?”
秦赋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将军?为什么不是大王,为什么不是皇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八个字仿佛有种魔力,让阿想心肝颤了一下。就这么一颤的工夫,秦赋生的手已经捏住他的脖子,阿想失去了反抗的最佳时机。
清风尾巴甩了甩,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救人。雍怀在的话,一定会飞奔下去救人的吧?虽然在飞僵面前死鸭子嘴硬,但他心底对雍怀每次都抛弃自己选择别人的举动十分耿耿于怀。
但是……他现在和雍怀做不成夫妻了。连雍怀的安危都不必负责,为什么还要关心其他人呢?
他发现自己纠结回了一个老问题上——雍怀不再是他的媳妇儿了,为什么他还想要保护他?
难道这是白僵曾经提过的……
爱情?
清风尾巴瞬间直了,小塔一样竖着。那样子完全像遭了雷劈。
紫僵有点不忍心打扰他,径自在他旁边找个地方席地而坐。观赏下面的动静。
秦赋生和阿想已经展开一场忽悠和反忽悠的拉锯战,到底谁在忽悠谁现在还说不清楚,只能说双方都想着怎么让对方听自己的。
秦赋生达成目的之后,也不急了,苦口婆心地劝阿想,盗墓非正道,总有一天要栽,不如跟着他混出条光明大道来。阿想则想着怎么找到其他人,一起从这里出去。把阿思的腿治好。
两人说来说去,总算找到一个平衡点。
阿想妥协道:“好,我先变成石头人,但是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不。我要他先变。”秦赋生手指指着躺在地上叫得有气无力的阿思。
阿想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
“别误会,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治好他的脚。”秦赋生不甚在意地摆手道,“要是等我们离开,他的脚恐怕要废了。”
阿想低头看痛苦的阿思,看到对方看向自己时的光芒和期待,慢慢地点了点头。他不放心地问:“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秦赋生笑道:“你看我这样,不是好好的吗?”
“你还能吃东西?”静默的小晴揉着肩膀问。
秦赋生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么基础的问题。“这个重要吗?”
“重要!”阿想小晴步调一致。
“……”秦赋生摸了摸肚皮,“你们谁有吃的?”
“咕噜噜”,阿想的肚子叫起来。进入地宫到现在,他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滴水未进。不说不觉得。一说就觉得饥渴难忍。他舔了舔嘴唇,眼睛朝四周看去。
秦赋生的兴奋和耐心快被他们拖拖拉拉的态度给消耗光了。他一把抓起阿思,不顾他的惨叫,就这么拖向石壁。
阿想冲上去救人,匕首砍在秦赋生的肩膀上就像砍在坚硬的石头上,“叮”的一声反震脱手。
秦赋生将阿思丢在石壁边上,从腰际系着的小袋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对着刚刚吮吸过的小洞,用手指甲轻轻地拨着。
阿思痛得眼睛都睁不开,自然看不到在秦赋生拨水的过程中,几滴水直接落在他的腿上,慢慢地,腿上肌肤起了变化,肌肤属于蜡黄的微弱的明亮消失了,光泽也跟着消失了,只剩下接近于惨白的浅灰色。
秦赋生随手挥开阿想和小晴的攻击,低头去抓阿思,冷不防胯间被用力地踢了一脚。阿思一个驴打滚站起来,挡在阿想和小娟身前。
阿想吃惊地看着他的脚,“装的?”
“不是装的,但是真的没……”阿思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也愣住了。
两条腿并在一起,裤腿卷起部分的颜色对比尚是其次,连轮廓大小都差了一圈。灰色的那条明显强壮得多。
阿想道:“你是长短腿?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阿思呆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啪嗒”。
东西掉落声引回他们的注意力。
秦赋生脚边掉落了一根黄瓜状的物体,灰溜溜的,左右轻轻摆动了一阵才停下来。
“什么东西?”阿想觉得有点眼熟。
秦赋生捂着裤裆,面容从震惊到惊恐,最后扭曲成暴怒,“我要杀了你!”一个人盛怒之下。各项体能都会发挥到极点,哪怕他外表是一座跑步的时候臀部会扭动的雕像。
阿思飞快地推开阿想,抬脚往秦赋生踹去,根据姿势和时间,颇有些守株待兔的意思。
但是同样的位置秦赋生不会傻傻地被攻击两次。他扭动臀部,胸骨和胯骨几乎扭成了十字。抬起拳头对准阿思的小腿用力地捶了下去。
“啊噢!”阿思发出痛苦的,双脚劈叉,坐在地上,被敲中的石腿虽然没有秦赋生黄瓜的下场惨烈,却也裂了好几道缝,仿佛一动就会碎裂开来。
阿想从后面抱住秦赋生,用力地勒他的脖子,小晴也冲上来,匕首精准地戳中他的肚脐。
秦赋生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抱够了插够了没有?”
“……”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小晴、阿想沉默地想。
“如果你们不想换位置的话,”他一手抓住小晴握匕首的右手,一手抓住阿想的左手,一边固定住小晴的位置不让她逃脱,一边将阿想翻过来,像流星锤一样,重重地朝小晴的头顶砸去!
尽管在关键时刻,小晴侧身,挪开了大部分的身体,阿思也伸出手去接阿想坠落的身体,但是秦赋生挥舞时的冲击力并没有减弱,三人还是摔成了一团。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三人都摔残了。瞬间报废战斗力。
清风坐不住了。他霍然起身,打算以救世主从天而降的英姿来为这场濒临结束的战斗增添变数,但是他的右脚刚迈出,就听右边有个声音告诉他,“有人来了。”
清风收不住右脚,又忘了伸左脚,于是,一头栽了下去。
过了会儿。他从下面爬上来。手肘盛着墓道。只露出半截身体,惊讶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身边的紫僵,“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紫僵道:“和你的理由差不多。”
“什么叫和我的理由差不多?飞僵说你要杀主人!”清风低吼。
紫僵淡定地点头道:“他是对的。”
“……”清风掐自己的脸。他一定在做梦,在做梦。“你为什么要杀主人?!”这次他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紫僵道:“因为他该死。”
他们的说话声终于引起下面四个人的注意。他们刚抬头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那个挂在墙壁上光溜溜长尾巴的是什么,就听到秦赋生吮吸过的那块石壁发出厚重的摩擦声。
神奇水孔向右十厘米,离地面大约半米的位置,一块高两米宽一米的石壁被慢慢地推了出来,轰隆一声,砸在地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灰头土脸地爬出来。
阿想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叫道:“师父!”
“三师叔!”阿思也跟着激动了。
出来的正是清风第一次见到雍怀时遇到的高大老头和矮小老头。两人听到吼声一下又缩了回去,等回过神再出来,阿想和小晴已经被秦赋生一人一个抓在手里。
“你干什么?”矮小老头愤怒地指着秦赋生。
秦赋生也很愤怒道:“你们瞎掺和什么!我们刚刚不知道玩得有多开心!”
阿思吐槽道:“是啊,被我踹断了命根子。”
“……”谁来告诉他们,他们脑补的不是现实!
“闭嘴!”秦赋生恼羞成怒,“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里。”
矮小老头对高大老头抱怨道:“你看,我早就知道这个奇哉怪也不是好人!故事书也说了,中途插队的都是内奸。”
“好,我都错,你都对。”高大老头有气无力地回答。
“现在怎么办?”矮小老头问。
高大老头对秦赋生道:“你把人放了,为难晚辈算什么。有事冲我来。”
矮小老头补充道:“我们。”
高大老头用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秦赋生不屑道:“河东鱼家也曾名噪一时,到你们这一代算是没落了。”
矮小老头最受不得激,跳脚道:
“没落你家娃娃!好大的口气,你算什么东西!说出来听听,也让老子名噪名噪!”
高大老头道:“名噪一时不是这么用的。”
矮小老头迁怒道:“扯你娃娃的后腿!”
“……”高大老头对秦赋生道,“你就让他名噪名噪吧。”
秦赋生自傲道:“我本姓孙,岭南孙家……”
“啊!”随着一声怒吼,阿思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插入孙赋生的耳孔里,敲着匕首柄往里钻。
孙赋生慢慢地侧头,耳朵不时掉下碎屑,阴沉着脸问:“你在干什么?”
阿思稍稍冷静了一点,一边继续敲匕首一边眼放绿光地呢喃道:“插死一只岭南孙家狗,晚饭一只大鸡腿,插死两只岭南孙家狗,三餐鸡腿吃个够……”
孙赋生的手指缩紧,阿想和小晴双双喘不过气来。
阿想艰难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家训……”好想吃鸡腿!
趁他们纠缠不清。悄悄冲到孙赋生身前的矮小老头借着冲力突然倒地,踢出连环腿!
“啪啪啪……”随着一连串踢打声,孙赋生的裤脚上多了很多鞋印——只是鞋印。
孙赋生将掐得奄奄一息的小晴和阿想丢开,低头抓起矮小老头。
矮小老头对着他的脸啐了一口,手指如钩,朝他的眼睛抠去。
孙赋生闭上眼睛,坚硬如石的眼皮让矮小老头吃了个大亏,掀翻了一片指甲。矮小老头痛得眼睛微抽,身体极快地从孙赋生的裆下钻过,顺手拉了把他的裤头。
河东鱼家出来的果然都是一个下流德行!
孙赋生又怒了,或者说,从“黄瓜”落地之后,他就怒得一波接一波。他甩开孜孜不倦的阿思,抬腿就朝阿想的左肩胛骨踏去。
一直被忽略从高大老头突然从旁边蹿出来,扑在孙赋生身上,两人就地一滚,滚到一边。高大老头跨坐在孙赋生身上,手里拿着锥子就朝孙赋生的眼睛插下去。锥子顺着孙赋生岩石般的外表滑落在地,孙赋生反过来扑到高大老头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
矮小老头扑到孙赋生身后。掐着他的脖子用力一扭……扭出了孙赋生不屑的怪笑声。
阿想喘过气,也冲了过来……
下头乱战成一团,清风看了会儿就没兴趣了,继续追问紫僵,“为什么说主人该死?”
紫僵低头看他。
虽然清风知道僵尸以前都是人,可是紫僵所表达的情绪的复杂程度还是超出了清风对人类可以在同一时间所表达的情绪总量的认知。
“你的角怎么了?”紫僵目光移到清风的脑袋上。
清风心疼地摸着自己的龙角,“断了。”
“龙角本应无坚不摧。”紫僵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清风垮着脸,仰起头。一双眼睛水汪汪得好似一眨眼就能掉出泪珠,“所以我是长歪的?”
紫僵沉声道:“这都是主人的错。”
“为什么?”
紫僵撇了撇嘴角道:“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我很强!”清风不服气地甩动尾巴,拍打石壁。
“是吗?”紫僵抬手想弹他的龙角。
清风将头歪到一边,见紫僵的手愣愣地停在半空中,以为他被自己惊人的躲闪能力惊住了,得意地笑道:“是吧?是吧?很强吧?”
“他们的战斗力比我想象中要强那么一些。”紫僵的注意力转移了。仰了仰脖子。示意他看下面的战场。
清风一回头,就差点被眼前的画面惊得从石壁上掉下来。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冲进了一员猛将。雍怀正摆动双臂向孙赋生冲刺,临近的时候直接跳起来,侧身飞踢!
但这次孙赋生有了经验。在他撞过来的刹那气沉丹田,膝盖微屈,以蹲马步的姿势迎接冲击。
雍怀踢在他的左肩上,被反震了出去。
孙赋生也被撞得踉跄了两步,被高大老头和矮小老头抓住机会,一个骑脖子插眼睛,一个用锥子扎肚脐。
“呃……”紫僵刚说了一个字,就见清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而下,紧张地扶起那个摔在地上的漂亮小伙子。
“娘子,你没事吧?”清风抓着他的脸仔细端详。对雍怀感情的纠结在关键时刻被抛到脑后,满脑子都是“混蛋,竟敢伤我娘子!”
雍怀搭着他的胳膊站起身来,脸色比刚摔的时候还难看,“你的衣服呢?”
清风道:“脱了。”
“你的角呢?”
“断了。”
“……”
清风想起他不喜欢自己光着身子,眼睛立刻朝在场其他人身上望去,似乎在看哪个人身上的衣服适合自己。唔,孙赋生脱掉的那件似乎不错……他正想着。身上突然感到一阵暖意。
雍怀脱掉自己的外套罩在他身上。露出那被清风撕坏的内衣前襟。他也不管,径自指挥清风,“裹紧。”
清风听话地用衣服将自己裹起来,一转眼,雍怀又上前线了。
孙赋生的情况如果用一句话俗话来形容,就是蚁多咬死象。虽然他喝下神奇水之后。身体强化成石头,普通的肉体打击对他无效,但是锥子这样遇石凿石遇山开山的工具正是他的克星,在高大老头等人辛勤“耕耘”下,他的身体被凿出、敲出、砍出、砸出大大小小个窟窿数十个,若非他没有痛觉,早就趴在地上打滚了。
雍怀在孙赋生骂骂咧咧的时候抓着匕首用力往他口腔里插,也不管中没中,插不下去了就直接翻搅。
孙赋生甩开矮小老头,单手抓住雍怀的领子用力一抛!
清风轻松地接住人,往身后一放,豪气干云地吼道:“娘子,我来!”
雍怀捂着脖子提醒:“衣服……”
清风潇洒地一脱,冲上去,“放心,不碍事!”
“……”
孙赋生不是第一次见清风,知道他的厉害,不敢硬拼,抓起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丢过去。
矮小老头?
娘子的长辈。“我接。”清风伸手一抓,放下!
高大老头?
娘子的长辈。“我再接!”
阿思?
娘子的亲友。“又接。”
阿想?
亲友。“继续接!”
小晴?
情敌!清风闪身,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在地上,无辜地冲雍怀摊手,“娘子,没接到!”
“……”雍怀黑线。演得稍微敬业一点好吗?
小晴愤愤地拍了下清风的脚面,飞快地站起来,托着摔痛的腰。一拐一拐地跑去和雍怀他们会合。
清风拦住想追的孙赋生,得意地叉腰道:“你再扔啊,看你还能扔什么?”
“你不是守墓怪吗?跑来管你鸡屁股的闲事!”孙赋生看其他人偷偷摸摸地开溜,气急攻心,扬起一拳朝清风打来。
清风抓住他的拳头,指甲用力嵌入孙赋生的手腕,似乎想把它掰下来。
孙赋生吓到了,“住手,你这个笨蛋!他们都跑了!”
清风一怔回头。
雍怀背起阿思,对他摆手道:“我先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再来找你!”矮小老头和高大老头早在小晴的搀扶进石洞了,他们属于第二批撤退人员。
“他会找你才怪!”孙赋生抬脚踹清风的小腿,拼命抽手,“我用我下半辈子跟你赌,他一定不会回来!”
摔得鼻青脸肿的阿想不忘嘴上占便宜,嗤笑道:“你的下半辈子不是断了吗?还赌什么?”
“我杀了你!”孙赋生用自由的左手朝阿想挥去。
阿想看了看两人相距的五六米距离,大胆地抖肩抖臀,一副“你来啊”的贱样。
石拳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面门上。
紧接着,两个人发出了惨叫!
一个是被砸的,一个是砸人的。
阿想仰面捂脸,鼻血从两腮潺潺地流淌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孙赋生呆呆地看着左手光秃秃的手腕,自己的拳头就这样飞出去了,齐齐整整,像刀削的一样。
清风还好奇抓着他的手腕看了看,惊呼道:“你连血都没有了,里面也是石头。”
孙赋生木然地收回手,面容越来越僵硬,然后……面部渐渐地出现米字裂纹,从额头开始,蜘蛛网般地朝四面八方蔓延。
清风吓了一跳,退后两步观察着他。
孙赋生侧了侧脑袋,想活动筋骨,但脑袋侧了之后就定住了,再也回不到原点。他瞳孔微微收缩,恐惧慢慢冲破突变造成的茫然,“原来……”他尝试开口。却发现发出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听见了。
清风疑惑地看着他呆站在原地,回头问雍怀,“他怎么了?”
雍怀肩膀上背一个,手里拽一个,身体弯得像只虾,正努力地往石洞里拖,闻言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要管他怎么了,直接干掉他!”
清风沉下脸道:“你又要去哪里?”
“进石道去。这条石道可以通到地宫的任何一个地方,就是另一条墓道。”雍怀边说边走。
清风“嗖”的一下跳到石道前,挡住他的去路,“不许抛弃我。”
雍怀有点心虚,“我保证这次不会。”
“这次不会的意思是说上几次都是?”清风睁大眼睛,迎接着裸的打击。
被挂在肩膀上的阿思一声道:“我知道倒挂金钩是一个很帅的动作,但绝对不是一个很帅的姿势!”
“你还抱怨?”被雍怀捏着肩膀的阿想道,“你除了保持呼吸之外什么都不用干,我还要管好我的脚往前走。”
“那我们换一下。”
“你确定你的石腿不会像那位先生一样?”阿想朝后指了指。
阿思艰难抬头看到孙赋生的样子时,吃惊了,“我们凿的?”
阿想也觉得是众志成城的结果,得意地笑道:“鬼斧神工?”
“那他现在是死了吗?”
雍怀放下阿思,从阿想手中接过匕首,小心翼翼地靠近孙赋生。
孙赋生的眼珠子诡异地动了动。
雍怀举起匕首,对准他龟裂的中心戳下去。
孙赋生瞳孔猛然收缩。僵硬的身体爆发出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力量。用力将雍怀推了出去。
雍怀冷不防被推了个正着,后跌出好几步,骇然地等待他下一波的攻击,但孙赋生又停了,两只手仍维持着推的姿势。
清风见状,立刻放下所有不满,将阿思阿想甩入石洞中,飞身抓住雍怀藏在身后,冲着孙赋生喷出一个火球。孙赋生正面迎着火球,一动不动,颤动得火光也点不亮他眼睛的光芒。
雍怀扯着清风道:“走。”
清风将他打横抱起来,跑了一步,又跳回来捡起自己之前丢在地上的雍怀的外套,三步并作两步跳进石洞里。
由于他们走得太早太快,没来得及往后看一眼,所以并不知道在他们跳进石洞的刹那,孙赋生嘴巴用力地动了两下,那双毫无生气的石眼在一刹那迸发出人性的光芒,但过大的动作使得脑袋“哗啦”一下,崩裂成碎石。
终究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石道很黑,比他们先进来不过一两分钟的阿思阿想不知道去了哪里。雍怀叫唤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就作罢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照着前路。
清风穿好衣服,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
这条石道若是拉直,就是一根细长的圆柱,从道顶到石壁到脚下的路再到石壁到道顶就是一个圆。清风在这里住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不由抬手好奇地东摸摸西摸摸。
雍怀起先没在意。等发现的时候立刻吓了一跳,叫道:“别碰!”
清风一惊缩手。
“这里有很多机关。”雍怀伸手拉住他,“一不小心就会跌到其他地方去。”
清风道:“你怎么发现这条石道的?”
雍怀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跟踪二叔。”
“你二叔不是去入口等你们吗?他撒谎?”
雍怀没说话,只是握着他手的手紧了紧。盗墓贼内讧不是新鲜事,像岭南孙家和他们河东鱼家向来不对盘,同一个墓穴遇到的话,不是斗得你死我活,就是约法三章各凭本事,但是像二叔这样算计同门的就罕见了。毕竟同门不止是干活时的同伴,还是归隐后的后盾,盗墓的多多少少都会得罪一些人,没有门派庇护很难独立生存。这也是近几代散盗越来越少的缘故。二叔这么做,一定是因为这地宫里有什么东西是他叛出师门也要得到的。
他想起变成石头人的孙赋生,问清风缘故。
清风一五一十地说了。
雍怀变色道:“一种水?”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怀里与孙赋生打斗时顺手摸来的瓶子。难道就是这个?
清风以为他动心,劝解道:“变成石头很难看的。娘子三思。”
“和别人裸地抱在一起就很好看吗?”雍怀反问。
清风没听懂,愣愣地问:“什么意思?”
说完这句话的雍怀也很吃惊,他深吸了口气,干巴巴地回答道:“没什么。”
一个念头猛然闪入清风的脑海,让他一把抓住雍怀的胳膊,把他扯到身前,兴奋地说道:“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你来过第三层,我感觉到你来过了。”
雍怀用力地拨开他的手,“被人看到这种事就这么开心吗?”
清风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讷讷道:“我只是想证明我没有错。”
“你没错。走吧。”雍怀不耐烦地扯着他往前走。
火折子熬到现在已经有些撑不住了,火光越来越弱。
雍怀停下脚步,借着火折子最后的微弱火光在石壁上摸索着。
清风头刚凑过去,火就暗了。黑暗中,他脸上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不由伸手去拍,手挥到半途被雍怀截获。雍怀声音微紧,“你干什么?”
“有虫子咬我脸。”
“……嗯。”
黑暗中,不知谁的呼吸声变沉,让空气凝滞。
雍怀打破沉寂,“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为什么?”
“去有阳光的地方。你不是僵尸,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和人类也不一样。”
雍怀噎住了。
“你不想留下来,对吗?飞僵说你不能给我生孩子。”
“的确不能!”拼命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咬牙切齿声。
“如果,我不介意呢?”
“……”我介意!雍怀加紧干活。
伴随着窸窸窣窣声,清风看到一道暗灰色的光从右侧透过来。
雍怀道:“帮我一起推。”
借着灰光,隐约能看到雍怀上半身的模糊轮廓,两只胳膊平举起,撑着石壁。那道灰光正随着他的动作渐宽。
清风一爪子拍下去,灰光被拉长成能够容纳一人进出的大小。
雍怀刚打算进去,石壁就霍然一下被合上了。
清风道:“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雍怀道:“我们开门,有人关门。”
“我们要不要换一道门?”
“没有火光,我们看不到下一道门在哪里。”
我会喷火。清风没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雍怀还在孜孜不倦地推门,喋喋不休地解释,“门上会有巴掌大的像古文‘水’字的记号。我跟着二叔发现的,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清风道,“啊,会不会是因为飞僵开启了机关?”他把飞僵开启的机关事用“机关升起,转动机关,机关开启”这样简明扼要的叙述方式说了。
雍怀只听懂了一件事,“那是我跟着二叔进墓道之后。”
清风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我一点都不觉得好。”雍怀沉声道,“这意味着,这个地宫里面可能还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说?”
“这道推开就会关上的门!”雍怀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一推,门终于开了。他等了等,确定门没有关上的迹象,才飞快地闪身往里进。
清风正要跟上,脖子和腰就感到双双一紧,身体被用力地往后扯去,从头到尾,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声音,“略。”眼见灰光越来越远,几乎要看不见,他急了,两只爪子用力地去挠缠在身上的布条。布条缠得很紧,在撕扯中指甲勾到脖子上的龙鳞,被抠下两片,痛得他浑身直哆嗦。
“砰”的一声,布条松开。
清风滚落在地上,手捂着脖子,痛苦地呜咽。
一只鞋子轻轻地踩住他铺在地上的白发,柔声道:“睡吧。”
“不困。”清风眼睛瞪得滚圆,喷出一团火球。火球升到半空,正好停在飞僵鼻尖前的五六厘米处,红彤彤的火光照着他冷峻的面容,却瓦解不开他眼底凝结千年的冰霜。这是超脱人类的冷酷,坚硬如岩石。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好的预感就像这地道中的黑暗,让清风的心蒙上了一层阴影,无数雍怀这样那样血肉横飞的画面闯入脑海,喧宾夺主地盘旋起来。
飞僵答非所问,“他们注定要死。”
清风挣扎着想起来,被踩住的头发撕扯着头皮,他用力去推飞僵的脚。
飞僵慢慢地缩回脚,看着飞一样站起来往回跑的清风,声音在石道里淡漠地回荡,“无人可改。”
清风凭着记忆冲到石壁前,侧身用肩膀撞门。门一撞就开,灰乌乌的光中夹杂着点点滴滴的腥气,劈头盖脸地朝清风洒下。不过一眨眼,他已经被洒了一脸。
“谁?”雍怀的声音在不远的前方低吼。
听到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就说明人没事,清风松了口气,正要迈步,又听到雍怀大叫道:“出去!”
清风一呆,脸上已经被抽了一下。清清凉凉的,好像是……花茎?
“吸血花?”他不理雍怀的警告,直接钻了进来。
这个地洞的大小完全看不清楚,视力能及的范围只有洞顶一束拇指粗细的灰色光线所触及的范围。两条细细的花茎在光线中妩媚地舞动,花茎一头的花朵暗淡朦胧的灰芒中轻颤,犹如欲语还休的青涩舞娘,诡异而妖娆。哪怕是平日里与吸血花关系还不错的清风见了。也觉得鳞片下凉飕飕的。
一只手倏地从黑暗中探出来,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连身为龙的清风都感到疼痛。清风下意识地想缩手,耳边却传来雍怀伴着喘息的呵斥声:“别动!”
话音未落,刚刚还像轻烟冉冉的吸血花顿时成了出笼猛虎,一下子蹿过来,两条花茎直指雍怀藏身之处!
清风嘴巴一张,吐出一个火球,挡在雍怀身前。
花惧火,在空中扭了扭,回缩至原地,虎视眈眈地对着他们继续扭啊扭啊扭。
“师父。”雍怀见危机解除,突然跪坐下来,双眼痛苦地望着洞顶。
清风抬起头。
整个洞顶都被吸血花霸占,鲜红如血的花朵以最美丽的姿态怒放着,在它们的下方,隐约有一个黑影的东西在晃动。
清风将火球调到黑影的旁边。
那是一双腿,无力地垂挂着,然后在它晃悠的时候,他又认出了那身衣服是属于第一次见雍怀时那个高大老头的。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到满手的血,这才知道刚才喷洒在自己脸上的液体是什么。
雍怀吸了吸鼻子,对着上方的尸体用力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目光一转,看向正前方,脸色又是一变,原本就惨白的面容透出一股绝望的苍青。他失声痛呼道:“三师叔!”
清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正对面,矮小老头了无生气地挂在石壁上,四肢和颈项缠满吸血花茎。他见雍怀不管不顾地跑上去,只好追在后面,提防吸血花的攻击。
吸血花忌惮火球。不敢靠近,又不肯放弃到嘴的美食,只好隔着三四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靠近石壁,矮小老头的惨状一览无遗。缠绕在身上的吸血花伸长花蕊刺透他的身体,暗红色的血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流淌至花茎,将花茎撑得如成人食指粗细。他临死前仿佛还在挣扎,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两只手的前臂微微上抬,额头和腮帮青筋毕露,怒气流窜在他的每个毛孔里,哪怕生命终止也不曾停歇。
雍怀双腿一软,跪下去,又梆梆梆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飞快地站起来寻找出路。
其实不用寻找,就在雍怀的右手边,就有一条能够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石道。
清风见他想往里钻,连忙扯住,“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师父说阿思阿想和小晴也在这里。三师叔临终前眼睛还望着这个方向,就说明他们一定是从这里离开的,我必须赶在他们遭遇不测……之前找到他们。”雍怀顿了顿,强忍住哽咽,抓住清风的手道,“求你,救救他们。”
光是看着这双眼睛。清风就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爱情还是友情,也不想再纠结它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无论这双眼睛的主人说什么,自己都会努力为他达成。
“嗯!”清风郑重地点头。
火球先一步窜入石道中,在前方引路。
没了火球威胁,跟在他们身后三四步远的吸血花猛然往前一窜,两条花茎直接掠过清风的头顶,朝雍怀扑去。
清风抬头,嘴巴微张。
吸血花仿佛知道他嘴巴会喷火,机警地颤了一下,蔫蔫地缩了回去。
虽然没有了吸血花的阻挠。但清风进石道的时候还是遇到了小小的麻烦。如果这条石道的大小设计就是为了人能够侧身往里进的话,那么设计者一定没有考虑到孕妇的心情。当然,盗墓史上大概也没有出现过怀孕期间还跑来盗墓的敬业孕妇。
像清风这样的情况只能吸气吸气再吸气,努力缩小肚子的存在感,硬生生地将身体塞进石道,然后屏住呼吸,一边往左挪动一边感受着肚皮摩擦过石壁的清凉感以及摩擦后留下的灼热感。
石道很短,从进口到出口只有六七米。
有火球在前面开路,雍怀一眼就能看清楚前面的情景——这是一条往上走的石梯,旋转着往上,普通得就像雍怀以往所见的墓室和地宫一样。
但是在这里,他一点都不敢大意,每一步都像踩在悬崖峭壁上,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
火球飘到石梯顶端,没了路,停了下来。
雍怀看着头顶那块方方正正的石板。回头对清风道:“让火球让一让,我探一探路。”
清风见吸血花没有追出石道,才放心地挥开火球,让它在雍怀的身后照着。
雍怀推了推石板,一下子就推开了。
“嘘——”上面响起一声仿佛用生命吹起的口哨。口哨中夹杂着焦急、担忧、关心以及……浓烈的绝望。
雍怀的心沉下去。这是他们用来提醒同伴危险的暗号。
精彩未完待续
有墓不让盗(八 篇2
前情提要:现代剧情·开启!四大盗墓世家联手闯入古墓,各怀鬼胎,相互暗算。众僵尸的守墓副本再开,清风再度出场,在他面前的是……?
“楚焰?”
孙文雄等人站在门口,看着地上交叠对望的身影,露出古怪的表情。
清风手指按着楚焰的颈项,双眼戒备地望着靠近的人群。
“建业!”他身后,张放面色骤变,死死地盯着楚焰身旁的尸体——张建业仰面躺着,上身,下身只余一条内裤,额头一点朱红,血水逶迤,细细长长地顺着身体曲折的线路流淌在地。若是美女,如此死状,引人胡思乱想,可这样一个胖子,只会显示出凶手极端猥琐的手段。
张放脑海闪过无数个念头,楚家与张家的关系,楚天阴的手段,四家在地宫里的明争暗斗,但最后定格的,却是一幅再简单不过的画面——张建业幼年时趴着自己大腿一边喊伯伯一边伸手要糖吃。那是他在外三年回家的除夕夜,一屋子的孩子,只他不怕自己。从此,他对张建业另眼相看。
滋生不久的嫌恶与厌弃在死讯的认知中冲淡,张放那颗坚硬如磐石的心脏裂开一道细缝,哀恸如泉,泊泊而入,侵润心扉,痛楚微弱却无处不在。
“你!”他刚说了一个字,跑去看棺椁的司马诚恳就大叫起来:“东西呢?”
尽管在场人人都关心黄金玲珑宝塔的下落,可死者为大,同伴的尸体横陈在地,哪怕心里不以为意,表面还是要做出一两分伤怀的面貌,如司马诚恳这般二百五的实是异数。
“不用问了,建业一定是拼死保护宝塔才遭此毒手。”有司马诚恳这样的丈夫,司马夫人早已练就一身峰回路转的好本事。
所有目光聚焦交叠的两具身体。
楚焰背后站着楚天阴和楚家,谁都不愿意先吞这根鱼刺,只剩下这张可疑的陌生面孔。司马诚恳“第一个”发现他穿着张建业的衣服,惊叫着报告发现。
清风紧张,按着楚焰脖子的手越发用力。楚焰反手捉住他的手想扯开,两人在无声中角力。此情此景落入旁人眼里,更是暧昧纠缠。他们不知清风身藏怪力,只道楚焰对这个不男不女的人手下留情,不然以楚焰的身手怎么可能掀不开这么一个细胳膊细腿的。
张放沉声道:“楚侄子,他是不是杀建业的凶手?”
楚焰眸光低垂,正要答,又听张放急促地说:“你让开!我来收拾他!”
楚焰被掐得脸色发青,讥嘲道:“你告诉我怎么让?”
其他人这才发现异样,张放从张军手中抢过枪来,对着清风的后脑勺给了一枪。开枪刹那,孙文雄手肘不经意地撞了他一下。
枪口一挪,枪子儿射入张建业大腿,尸体抖了抖。
张放:“……”内心一顿狂草乱舞!
孙文雄:“……”他不是故意的。
当众人注意力都被引过去的时候,被压在身下的楚焰突然抬手反抓清风咽喉,用力一掐。
清风瞳孔颜色微变,隐入肌肤的龙鳞瞬间浮现。
楚焰只觉手头一滑,就被他翻身跳了开去。清风站起身子,脚跟还没站稳,后脑勺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
孙飞扬看孙文雄撞开张放的枪。知道他想拿活的,也没下死手,拿手电筒砸的。但他手劲大。打起人来又不要命,清风吃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
张军趁机蹿过来,拿出一根串着小爪的铁索往他头上一套。
清风颈间一凉,脖子被两只幼童小手似的小铁爪合拢抓住。铁爪拴着铁索,张军利落地穿过清风身体各处,眨眼工夫就把他给绑结实了。
孙文雄心中有愧,逮着机会大力拍马屁,“此行不虚,有幸见识张家的索命锁,果然名下无虚。”
张放记恨他撞了自己的枪,误中张建业尸体,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也觉着阿军秀得不错,孙爷看着高兴就好。”他不理孙文雄尴尬的脸色,将枪丢给张军,使了个眼色。
张军会意,走到清风面前,用枪管顶着他的下巴道:“人是你杀的?”
清风低头看了看枪,似乎不懂这钝了吧唧东西能派什么用场,“不是。”
张军道:“放在棺椁里的东西呢?”
清风反问:“什么东西?”
张军抬胳膊用手肘压清风的身体,迫使他弯腰。这力气对清风来说不痛不痒,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好奇地配合。
张军屈膝一抬,膝盖正中清风的胃。
众人等着他惨叫。
清风吸了吸鼻子,觉得无趣。
张军太阳穴突突地疼,拿枪顶住清风的太阳穴,阴森森地说道:“黄金玲珑宝塔,你是不是知道塔在哪里?”
清风摇头。一点都记不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记忆力就越来越差,很多应该记得东西都模模糊糊。
张军抓着他的头发,将他面对自己,“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清风道:“我住在这里。”
其他人倒抽一口凉气。
张军变了脸色,“你是……飞僵?”所有僵尸中只有飞僵的外表与人类无异,这倒解释他为什么要穿张建业的衣服,因为纺织类产品不易保存,不可能和守墓怪一同经受岁月煎熬。地上有一件破破烂烂的旧衣,证实他所言非虚,也越发使众人相信他不是人。
清风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古怪,摇头道:“不是。”
“那你是什么?”
“我是清风。”
“我不是问你的名字,我问你的种类。”
种类?什么是种类?
清风茫然。
张放飞起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清风老老实实地退后两步,抬头看着踢了人反摔出去的张军,问道:“你没事吧?”
张军丢了人,脸上火辣辣的,发狠道:“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要不然小爷一枪崩了你。”
“张建业是额头中枪。”楚晓海蹲在张建业尸体边上,一手检查尸体,一手从包里怡然自得地掏出薯片来吃。
孙飞扬站在他边上。眼睛盯着尸体,眼底光彩连连,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竟慢慢地挂起笑意。
司马诚恳惊怪地问自家媳妇儿:“僵尸会用枪吗?”
司马夫人道:“这倒不知。”
孙文雄道:“这个地宫隐藏的危险和秘密比我们想象中更多,很难说会不会。”
张放听着他说了和没说一样的屁话,心里冷笑:难说不如不说。
楚晓海悠悠然地冒出一句,“就算是守墓怪开的枪。可它们哪里来的枪呢?”
满场沉寂。
一开始就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的楚焰再次闯入其他人的视线中——守墓怪没有枪,盗墓者有枪。
楚焰正整理衣服,见他们目光看过来,泰然自若道:“我没带枪。”
张放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楚焰道:“东西掉了,回来捡。”
东西?黄金玲珑宝塔吗?
其他人面色不改,心里都纷纷冷笑。
孙文雄迟疑道:“当时建业他……”
“已经死了。”楚焰道,“我只看到他。”他口中的“他”当然是指清风。
清风从他说话起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脸,见他看过来,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楚晓海走到清风身边柔声道:“你看到是谁杀了地上那个人吗?”
清风愣愣地转头看他。
楚晓海近距离看清风,只觉这人虽然是个男的,却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叫人十分想狠狠地蹂躏再摧毁,心头诡异的欲望刚涌现,就见清风眉头就皱起,“没看到。”
张军拉开保险,枪口在他的下巴上磨了磨,冷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留着有什么用?”
“等等。”孙文雄按住他的肩膀道,“黄金塔不在他身上,一定有同伙。我们扣着他做人质,等他的同伙回来救他。”
张军有点不情愿,回头看张放。
张放阴沉着一张脸,缓缓地点了点头。在场众人眼里,死一个张建业等于少一个分羹的人,谁会真心为他报仇,黄金玲珑宝塔的下落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事。现在张家势单力孤,不是一意孤行的时候。
楚晓海还不肯放过清风,又道:“你刚刚和我哥滚来滚去的做什么呢?像是……分赃不匀的样子。”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楚家内讧?虽不明缘由,但对其他三家而言自然是好事。
楚焰二话不说将背包甩给孙文雄。
孙文雄接过背包尴尬地笑笑道:“这又何必?”
司马夫人给他架了个梯子往下走,“建业出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两位楚小哥也是想弄清楚事情真相,孙爷不要辜负。”
“既然如此,我就给楚小哥做个证。”孙文雄并不打开背包,而是用手在包的外部挤压。楚焰的背包质地十分柔软,这是为了遇到空间狭小的洞穴时不会因为包被卡在里面,此时正方便了孙文雄将包里物件的轮廓捏出来。
司马诚恳担忧道:“这黄金塔金贵得很,要是被搓坏了……”黄金纯度高,很容易变形。
司马夫人想哭。她重重地踩了司马诚恳一脚,低声道:“孙爷是什么道行!包到他手里掂量掂量就知道里头藏没藏了,这摸摸捏捏都是给我们看的。”
司马诚恳恍然。
孙文雄捏完一轮,丢给楚焰道:“楚小哥,对不住了。”
楚焰微微一笑,抓起包的背带往肩上一丢。
楚晓海落落大方道:“哥,对不起,我想太多了。”
楚焰道:“你是想得太少。”
楚晓海知道他一定有后话要说。
果然,楚焰懒洋洋道:“你要是想得再多点,说不定就诬陷成功了。”
孙文雄出来做和事老,“现在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不要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那些怪物正在暗中观察和监视我们,我们内讧正中他们下怀!”
司马夫人难得开口附和道:“孙爷说得不错。仔细想想,这么大一个墓室,就放着一个棺椁,棺椁里没有尸体,只有一座黄金玲珑宝塔,本身就很蹊跷。”
在场的除了清风以外哪个不是身经百盗的高手,之前是没想到守墓怪有这么高的智商所以着了道,被司马夫人一点拨,个个茅塞顿开。
孙文雄道:“司马夫人说得是,这根本就是一个让我们自相残杀的陷阱!”
司马诚恳脸色变了变。心底暗暗庆幸。他之前就鼓动夫人和他一起杀个回马枪抢塔,被夫人拒绝,现在想来。实是躲过一劫。
孙文雄看张放,“张老,您看现在……”
张放知道他不想再在张建业之死上纠缠下去,嘿嘿冷笑两声道:“孙爷做主。”
这句话说得颇阴阳怪气,孙文雄听得不舒服也只能忍。他发现小组长的位置并没有像想象中那么占便宜,好处一点没捞到不说,低声下气倒是没少做。
孙文雄道:“我看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还是按照原先想的那样,去下一层。”他们原本就是为了叫上张建业带上黄金塔一起去下一层,没想到后方竟然出了事。
张军道:“那建业的遗体……”
这决定除了张放谁也做不了。
张放看着一双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睛,暗叹了口气,“放进棺椁里吧。幸好这是个墓,也不缺个安身的地方。”他话里悲怆的语气倒是令在场众人都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如今留在这里的是张建业,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盗墓这一行说起来不光彩,做起来搏性命,获利大,风险也大。
司马诚恳握着司马夫人手上的老茧,心头忍不住一阵难过。这样一个喝过洋墨水的好姑娘要不是跟了自己,何必上天下地地和尸体打交道?
司马夫人与他结婚多年,心意相通,回头冲他笑笑。
司马诚恳低声道:“干完这票,我们就收山吧。”
司马夫人愣住。这一天她不是没有期盼,可她太了解丈夫,听到哪里有墓,司马诚恳两条腿就像上了发条,拦都拦不住。她早已做好跟着他东奔西跑大半辈子的准备,等他断了一条腿或是老得用拐杖的时候再停下来。现在这个时机比预料中早得太多。多得她不敢相信。
司马诚恳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
司马夫人眼眶微湿。要个孩子这样一个对女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心愿,在他们家却再困难不过。司马诚恳为人耿直,她总怕他在外面吃亏,跟着别人下着下着就上不来了,所以结婚后每次出活都是两人一道,从未分离,也因此生孩子的事不得不无限推延。她已不再年轻,再拖下去,生育风险会越来越大。她将犹豫彷徨遗憾藏在心里,年复一年,已成心结,不想终有一天被丈夫亲手解开。
司马诚恳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婆竟因自己的一句话而感动落泪。心里越发泛酸,搂住她的肩膀道:“这次我们说好了,要是我反悔,你就……你就拿张家那个锁命索把我死死地捆起来。”
司马夫人笑着捶他一拳,“你想得倒美,锁了你,谁给孩子换尿布?”
司马诚恳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心里美滋滋地正乐着,也感到无限欢喜,忍不住搂搂她,蹭蹭她。
司马夫人想羞涩地推开他又有些舍不得,只好把头埋在他肩窝里,由着他去了。
不过在场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的柔情蜜意。楚晓海和张军合力将张建业的尸体抬入棺椁之后,张放又觉得张建业赤条条地去,到下面也不体面,让张军把清风丢下的衣服给他套上了——张建业原来那一身和清风一起被锁命索捆住了,想脱也脱不下来。
等张军替他穿好衣服盖好棺椁。张放扶棺念了一段往生咒。他们这些盗墓的,佛家道家的东西都会一点儿,关键时刻能捉鬼除妖兼辟邪。
等他们一趟折腾下来,孙飞扬等人已经很不耐烦了。
张放道:“走吧。”
孙文雄安慰他道:“我们以后再回来接他。”
张放道:“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吉利。
在场诸人听着膈应,但看在张建业刚过世的份上,也不好发作,只能闷声往外走。
孙文雄依旧在前面领路,清风跟在楚焰的身后,索却在张军的手里。楚晓海突然从清风身边冒出来,低声道:“你认识我哥吗?”
清风一开始不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等他用手臂撞了撞自己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你哥是谁?”
楚晓海道:“就是你一直在看的这个。”
清风下意识地抬头看楚焰背影。
“你认识他啊。”
“不知道。”清风迟疑道。从看到楚焰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像放在翻腾的海浪上,顺着浪潮不断地翻腾起伏,有什么东在浪潮下似乎要在下一秒跃出水面……却始终没有跃出来。复杂的情绪让他分不清楚到底是开心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但心里总有那么一股冲动。让他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楚晓海道:“那你看他做什么?”他直觉他不会说谎。
清风低头想了想,脱口道:“好看。”
楚晓海:“……”
张军道:“你和个怪物废什么话!”
“我只是纳闷。”楚晓海顿了顿。忍不住问道,“我不好看吗?”楚焰外貌精致他知道,但是他的外貌也不差啊,怎么不见他对着自己目不转睛。
清风转头看他,仿佛这时候才注意他这个人似的,“能看吧。”
“……”楚晓海道,“你一定认识我哥。”不然不可能斜视到这种程度。
清风迷茫地看着楚焰的背影。他真的认识他吗?如果认识,为什么一点点记忆都没有?如果不认识,看到他时心头涌起的悲伤和熟悉感又从哪里来?
白僵、二毛和绿僵在白僵的墓室集合。
白僵看到血迹,又欣慰又遗憾,“流得这么少。”
二毛惊骇道:“你什么时候对人血感兴趣?”自从紫僵死后,自己和白僵之间的代沟越来越大,真惆怅!
白僵道:“流多了才能死人。”
“坐在家里等人老死的想法是对勤快的僵尸的侮辱!想要死人就自己去把人类的脑袋摘下来。”二毛说得豪气干云,然后低头看着捧着他胳膊的绿僵道,“你在干什么?”
绿僵戳着他枪伤的伤口道:“每当我想出去杀人的时候,看看你身上丑陋的洞洞,杀意就会消弭于无形。”
二毛:“……”
白僵冷笑道:“我们为什么要为地宫拼死拼活?反正最想杀死人类的绝对不是我们。”
二毛道:“那是谁?”
绿僵道:“飞僵?”
白僵笑声更冷。
二毛击掌道:“没错。飞僵一定比我们更想杀死盗墓贼!咦?那我们之前为什么和盗墓贼拼得死去活来?”
绿僵道:“因为他们觊觎我们的财产。”
二毛道:“可是黄金玲珑宝塔是白僵特意放在这里送给他们的……”他说完,怒视白僵,“你是盗墓贼派来的卧底吧?”
白僵面色不改道:“我进地宫的时候,盗墓贼的祖宗还没出世呢。”
“……”二毛想了想。恍然道。“这些盗墓贼是你雇来的吧?”
白僵道:“雇来对付你们?我一个就够了。”
二毛:“……”
绿僵突然道:“雇来对付飞僵?”
白僵眼中异光一闪。
二毛惊道:“猜猜猜中了?”
白僵道:“你跑出地宫雇个盗墓贼给我试试。”
二毛:“……”也对,他们是见光死的僵尸,根本出不了地宫。
绿僵却认为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当一个自恋的人固执起来时,十头牛都拉不动,当一个自恋的僵尸固执起来时,十台起重机都抬不起。他胸有成竹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不知道不等于你做不到。你刚才的眼睛告诉我,你就是想对付飞僵。”
白僵道:“我否认我雇佣他们和我否认想对付飞僵是两回事。”
绿僵和二毛愣住。
二毛不聪明的脑袋转了两圈,点头道:“她说得对。”
绿僵呆滞道:“你要对付飞僵?”
白僵反问道:“不可以吗?”
绿僵怔忡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不可以,而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心目中,主人在的时候,飞僵是二把手,主人不在的时候,飞僵代主巡狩,是准一把手,除了主人之外,没有人能够动摇飞僵的地位。可是现在白僵竟然说要对付飞僵。
白僵道:“飞僵也只是个僵尸。”
绿僵道:“我知道他是僵尸,可是,为什么?”
二毛难得聪明了一次,“她想为紫僵报仇。”
绿僵了解地点点头。女人就是女人,就算变成了僵尸,体内感情用事的部分还是不能消除。
白僵道:“为紫僵报仇只是其中一部分,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自保。”
二毛不懂。绿僵震惊:“飞僵看上你了?”他脑补了很多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可替换上飞僵和白僵的脸后……
白僵见他打量自己,不满道:“你看什么?”
“你从了吧。”绿僵语重心长地说。众多僵尸里,飞僵是最一表人才的一个。白僵虽然白。但白得跟鬼似的,飞僵重口味想吃,她应该开心才对。
白僵:“……”
二毛看白僵脸色不对,刚想提醒绿僵小心,白僵已经扑过去和他打起来了。
在僵尸之中,飞僵的战斗力属于高高在上的第一梯队,紫僵略逊一筹,白僵绿僵再下一档,差不多,二毛最次。所以白僵和绿僵打起来,二毛只有围观的份。
他先是站着看了一会儿,后发现站着太累,又蹲了一会儿,蹲久了也不舒服,他打开棺椁打算进去躺一会儿,谁知刚抬脚就被里面的尸体吓了一大跳!
“白僵,你藏了个汉子!”
打得兴起的白僵闻言冲过来就是一巴掌。
二毛被打得贴在墙上哆嗦。
绿僵高高兴兴地往棺椁里一望,“还真是有一个汉子!”
白僵提起张建业的尸体往地上一摔,阴沉的脸色竟然又高兴了,“死了一个,死了就好。”
绿僵不明白,“你不是要对付飞僵吗?怎么又杀盗墓贼?”
白僵被他啰啰嗦嗦问得心烦,“飞僵和盗墓贼我都讨厌!他们谁死我都开心!盗墓贼人这么多,不先削弱一点,怎么和飞僵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绿僵沉默半晌道:“飞僵要是真死了,等主人醒过来,你怎么交代?”
白僵嗤笑道:“飞僵本领不济,被盗墓贼杀死,难道要怪到我们头上?”
二毛突然道:“飞僵要是死了,是不是第三层就归我们了?”
绿僵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二毛欢快地抠着鼻孔,“第三层有水,可以天天泡在里面洗澡。”
白僵与绿僵对视一眼。
白僵缓缓道:“你也知道这个秘密吗?”
绿僵含蓄地说:“紫僵和你说的时候,我碰巧路过听到。紫僵说的是真的?”
白僵心里冷笑,暗想:等的就是你碰巧路过。她道:“没错,飞僵是僵尸的终极形态。只要我们有足够的仙水灵泉。一样可以变成飞僵。”
变成飞僵!
绿僵捂着胸口。当僵尸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兴奋地跳动,或许是错觉,但这的确是当僵尸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存活的意义。不是无趣地挑拨离间,不是无趣地挖苦嘲讽,不是在无趣中变得更加无趣,而是真正地找到了目标。就像他还活着那样。
连傻乎乎的二毛都停下抠鼻大业,呆呆地看着白僵。
白僵道:“飞僵是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
“……”
这次绿僵和二毛是真真正正的震惊了!
绿僵觉得自己的声音都透着股沙哑,“能离开地宫?”
二毛道:“那飞僵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白僵道:“为了主人吧。”
绿僵捂着胸口,有点不敢看二毛的眼睛。他怕对方眼底浓烈的欣喜和自己心底的灼热会合,迸发出岩浆一样的温度来,就现在的温度,他都忍不住要沸腾起来。
白僵是三个里最冷静的一个,淡然道:“要不要入伙,你们自己决定。”
绿僵和二毛都没有说话,但眼神透出的光亮已胜过一切誓言。
二毛道:“要不我再去找一样宝贝出来撩拨撩拨他们?”
白僵道:“你的黄金玲珑宝塔不是失踪了吗?”
二毛想起来就肉痛。
白僵道:“我们没拿,塔是怎么失踪的?”
二毛现在看白僵比看亲妈还亲,非常积极地参与问答游戏,“给点提示?是和机关有关还是和阴谋有关?”
在智商方面,白僵从来不指望二毛。她看着绿僵。
绿僵道:“他们拿走了。”
二毛:“……”答案这么简单不人道。
白僵道:“一个塔这么多人分,一定会产生矛盾。不是已经有一具尸体了吗?我们等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吧。等他们死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把他们引去给飞僵,让他们自相残杀。”
绿僵听得两眼放光,“妙计!”
二毛迟疑道:“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拉清风入伙?”
绿僵皱眉道:“他又不是僵尸。”
白僵沉吟半晌道:“如果他没有失忆……”
说到这个,二毛就满腹疑惑:“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失忆呢?”
“好端端的当然不会失忆。但有时候失忆了,才是真正的好端端。”白僵眼睛望着二毛。可二毛觉得她并不是在看他。
二毛刚想说话,就感到大地一震,整个人像站在滑坡上,一不小心就往边上倒。
绿僵变色道:“飞僵?”
白僵回过神来,依旧一脸淡定,“飞僵提前出手了,我们继续看戏吧。”
去下一层之前,孙文雄提议大家坐下来暂作休整,众人自然无异议。
经过一连串的事件,盗墓者之间暗潮汹涌得越厉害,表面上的关系就越融洽。每个人都装出友好的样子,以免被团体排斥在外。
几块巧克力几颗糖像接力棒一样传来传去,野餐气氛和谐。
之前听张建业说盗龙墓的事,司马诚恳忍不住也吹嘘起自己的经历,“你们听过神谕,可听过鬼咒吗?”
孙飞扬笑道:“人死了不安宁,做厉鬼报仇吗?”
司马诚恳道:“倒是这么个意思。我那次路过浙江听说有一座流沙墓。一千多年来无人能破,就想去瞻仰瞻仰。没想到到了附近就看到一个盗洞。”他顿了顿,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其他人跟着笑。盗墓贼看到盗洞哪有可能不进去瞻仰瞻仰?
司马诚恳果然说自己进去了,“那盗洞四四方方,异常牢固,看手法倒几成孙家的精髓。”他本是随口一提,孙家的盗洞在盗墓界十分有名,破解流沙墓的手法更是一绝,引来不少人模仿,所以他只说像并未说是,可孙飞扬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司马诚恳接下去道:“那墓穴很小,就十二平方米左右吧,中间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箱子盖开着,里面啥东西都没有。我正打算走呢,手电筒照到的墙壁突然出现一行字。”
他用突然出现就说明这行字原本是没有的。
楚晓海道:“这字莫非是遇到温度才显现?”
“我倒没研究。”司马诚恳道,“我当时被那行字给震骇住了。其实这字倒也没什么,主要是看字的时候,耳边会出现一个低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耳边念着,那滋味,就好像一个女鬼趴在你后背上似的!”
其他人笑。
楚晓海笑得最欢,“司马大哥长得英俊魁梧,女鬼好眼光!那女鬼念叨什么,总不会是小女子闺中寂寞求君怜惜吧?”
司马诚恳悄悄打量自家媳妇儿,见她没有不悦,才笑骂道:“胡扯什么!说是鬼咒,自然是诅咒。上面写的是:盗墓!”
墓道里诡异地静了一下,然后爆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第二层的墓道比第一层更狭窄,原本从从容容三人并行的墓道仅容两人并肩通过。
孙文雄借着灯光研究地图,大队人马就在旁边等着。
司马诚恳和夫人在旁说悄悄话。
司马夫人对鬼咒耿耿于怀,细问情形,皱眉道:“怎么之前不曾听你说起?”
“怕你担心。”司马诚恳忸怩道,“咒得太狠。”他不惧死,却怕连累自家媳妇儿。
司马夫人用手指敲他的头,“笨蛋,这种话你也信。”
司马诚恳回忆起那时情景,心头一颤,不自觉地抓住她的手,“那东西,真的很邪门儿。”
“嗯。造得起流沙墓的人不可能买不起棺材,那个木箱子不像是装尸体的。可不装尸体,又造墓做什么?藏东西么?”她陷入沉思。
司马诚恳亲了亲她的耳垂道:“不想了,反正我们做完这一票就收手。”
司马夫人却没有他这样乐观,“这一票啊。”
“怎么了?”
“建业的死很不寻常。”司马夫人压低声音道,“你注意到张军拷问的问题了吗?”
司马诚恳茫然道:“啊,怎么了?”
司马夫人道:“他问人是不是你杀的。对方回答不是。”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问过和凶手相关的问题了。正常人不是应该继续问,凶手是谁吗?”
司马诚恳一愣道:“啊,他忘了问吧?”
这么重要的问题忘了问吗?司马夫人看着张军的侧影,眉头打了个疑问的结。
孙文雄研究了半天,尴尬道:“地图上只标注着路线和个别墓室,并没有标注其他。到底怎么走,还要商议商议。”
张放道:“不是往墓室走吗?孙爷还想商议什么?”
孙文雄道:“地图上面一共有三个墓室,一个是棺材里装着骨灰的那个。”也就是清风暂住的第一层墓室。
司马诚恳道:“那里什么都没有。第二个不会是放黄金玲珑宝塔的那个吧?”
“那个没在地图上标注。第二个,”孙文雄干脆将地图递给他,“被打了个叉。”
若是小晴和二叔死而复生来到这里看到这张地图,一定会认出那个打了叉的墓室正是他们二人第一次遇到吸血花的地方。小晴还被金沙摄取魂魄,差点迷失自己。在场众人虽然不知道这段故事,却也觉得这个墓室无需再去。
张放调侃道:“是不是被孙家先辈光顾过了?”
司马诚恳等人大笑。独孙文雄笑不出来。
司马夫人道:“不是还有一处吗?”
孙文雄道:“最后一个墓室在第三层。”
司马诚恳呆道:“难道第二层就一点东西都没有?”
孙文雄道:“或许老祖宗也没详细勘察过。”
张放道:“又或者,第二层只是个陷阱。”
其他人静默。这个时候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都不肯抢先开口。僵持之际,站在清风边上的楚晓海猛然将他推了出去,“这里不是有个活口吗?”
清风站在众人中间,眼睛只肯看楚焰。
楚焰有点郁闷。从张建业死之后,他就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一如之前所做,可清风裸的目光总是打乱他的计划,让他转眼从盲点成焦点。
孙文雄朝孙飞扬使了个眼色。孙飞扬笑呵呵地走到清风边上,一照面就朝他肚子来了一拳,“第二层有几个墓室?”
清风道:“记不仔细了,好像有好几个假的,两个真的。”
要是二毛和绿僵听到一定气得吐血。因为他说的两个真的就是他们的墓室。
孙飞扬眸光闪了闪道:“假墓室里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机关呢?”
清风愣了愣,眼前冒出几支冷箭乱射的画面,当时他身边似乎还有什么人……是什么人呢?
孙飞扬见他发呆。抬手又是一拳。
这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将清风的脸直接打偏了过去。
清风垂着头,依稀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闪过,快得抓不住。
“雍……”
他习惯性地脱口,觉得极为重要,心痛得拧起来,却死活想不起后面应该接什么。
雍什么?
“拥什么?”孙飞扬抓住他的头发,随即迷恋上这种柔滑的手感,不由自主地摸了两把,“说。”
清风闭了闭眼睛。半晌才在孙飞扬的拳打脚踢中抬起头,平静地说道:“机关好像是有的,会射箭,但是,我记不清了。”
孙飞扬道:“打你你没感觉?”
清风道:“有的,痒痒的。不要挠我腰那里。”
孙飞扬:“……”他发狠地挠了一下。
清风咯咯笑了。
孙飞扬:“……”
司马诚恳被清风的傻样逗乐了,“他这样算不算是老年痴呆症啊。”
司马夫人道:“你看上去比他大一轮,要得老年痴呆症也轮不上他。”
司马诚恳道:“你别看他小。指不定他都活了几百岁了。”
清风对着他点头道:“有的。”
司马诚恳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中了,好奇道:“你不是飞僵又能活这么长,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我?我是……”清风胸口涌起一股十分熟悉的骄傲,望向楚焰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我是……”
一个从远古而来,夹着睥睨天下威势的字像要突破迷茫,从记忆中翻搅出来!
他猛然一震,雾蒙蒙的脑海终于拨开一角,射入清明的光线。
只是不等他回答,墓道突然震颤起来。
“要塌了!”
惊恐中,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吼了这一嗓子,每个人都觉得是自己喊的,因为每个人都是这么觉着。
“快逃!”
喊这两个字的声音很清晰,是司马诚恳,他是对妻子说的,可拔腿跑的是全部人。
摇晃的墓道像行于惊涛骇浪之上的颠舟。
墓道的顶、壁和地都在视线可及的位置慢慢地发生着偏移。不是没有去过建筑工地,也不是没有看过建筑中的房子,可是建筑物有生命一般地自发地动起来却是头一回。
眼见通向上一层的石梯在即,一堵墙毫无预警地横插出来,硬生生拦住去路。要不是跑在最前头的孙飞扬机警,关键时刻在那堵墙上拍了一下。反撞开自己,身体可能就要卡在墙缝里当粘合剂了。
孙飞扬正要转头重新找路,这场起之莫名的地震突兀地停了下来。
当地面完全回归平静,在场诸人还有些不习惯,脑袋里总有些东西在晃来晃去。
张放很快镇定下来,转头道:“我们……人呢?”
孙文雄以为他惊魂未定,接着道:“人没事就好,我们再……”“从长计议”四个字被他生吞了下去。他身后,本来算不上浩浩荡荡也算热热闹闹的队伍全都不见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像蜡烛一样,映照彼此的光辉。
张放率先往回走道:“我们先找人再说。”
孙飞扬盯着他的后背。眼睛发出骇人的绿光。好似一只饿了几天几夜的狼看到了一只刚洗完澡浑身香喷喷的小肥羊。
要不是看在他姓孙,孙文雄真想一颗枪子儿解决掉他!眼下是搞内讧的时候么?!他大吼一声:“肥羊!”
“……”
孙飞扬和张放都看他。
孙文雄干笑道:“人急了,口音也出来了。”
孙飞扬笑道:“原来我这名字用家乡口音念就是肥羊。”
孙文雄不动声色地横了他一眼,道:“你去给张老带路。”
孙飞扬摊手道:“地图呢?”
张放苦笑道:“现在这地图还有用么?”
孙文雄愣了愣,突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来,他展开地图。地图除了黑线之外还有一条浅浅的一看就是后来加上去的绿线。
“这……”张放也发现了,“会不会就是地震后的路线?”
孙文雄不敢肯定,“我们先根据这地图试一试。”
张放心头略宽。这种地方有一张地图和没一张地图区别可大咧。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张军。已经失去了一个张建业。他不想再搭上一个。
张军现在在哪儿呢?
他正和司马诚恳夫妇和楚晓海一起。地震的时候他们是居中部队,谁知跟着跟着,道路突然一拐,前面的人就给拐没了。
楚晓海看着与之前棱角分明的四方墓道迥异的圆柱形蜿蜒墓道,苦中作乐道:“古人的智慧我们真要好好学学。就不说这些墙是怎么动的,这么大的动静,只靠着这些夯土,墓竟然没塌。”
司马诚恳现在最怕听到坍塌之类的字眼,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童言无忌!进墓最忌讳说这些字。”
楚晓海笑笑。
张军清点人数,其实也没什么可清点的,统共四个人,一眼就看尽了,“孙爷张老和张军是被我们跟丢了,那楚焰和那个怪物呢?”
司马夫人边回忆边道:“楚焰好似在最后面。”
楚晓海道:“那个怪物戴着锁。跑得慢。”
不用说,那两个自然成了第三队。
张军道:“幸好锁命索没有钥匙打不开。楚小哥不会有事。”
司马夫人道:“还是尽快会合的好。”暗处有不知名敌人虎视眈眈,多几个同伴安全些。
楚晓海道:“这样吧,我和张军去找路,两位留在这里等。”
司马夫人皱眉道:“就怕我们再走散了。”
“我们不会走远,先把附近的路摸透了。”楚晓海朝张军使了个眼色,张军意会,跟着附和。
司马夫人想了想,也没其他主意,便同意了。
两人身影一离开视线,司马夫人就拉着司马诚恳往墓道另一头走。
司马诚恳疑惑道:“我们不是留在原地等吗?”
司马夫人道:“楚晓海和张军不知道打什么主意,我们暗中观察一阵再说。”她说完,见司马诚恳半天没说话,不由纳闷道:“怎么了?”
司马诚恳叹气道:“盗墓这么危险,叫上伙伴是为了互相帮助。没想到搞成现在这样子。”
司马夫人想安慰他,又无从说起。盗墓界派系分明,同行在同一个墓地遇到,结果就算不是不死不休也绝对会明争暗斗一番。像孙文雄这样叫上几家一起来的,在近几年绝无仅有。来之前她和司马诚恳两人还好一通分析,生怕是个什么陷阱,最后听说张放和楚天阴都派了人来,才抱着试试的心态过来看一看。可惜盗墓界的常态注定他们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司马诚恳道:“老婆,我们这一趟……不要下手了吧?”
司马夫人一怔,“为什么?”
“我心里有点闹得慌。总觉得会出事。”
司马夫人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什么都不管,就想办法出去。”司马诚恳一把搂住她,嘴唇在她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我等着你给我生大胖儿子咧!”
司马夫人反手搂住他。在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要她入宝山而空手归真有些不习惯,但是。这一次她想要听从丈夫的决定。因为她感觉得到,司马诚恳是真心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
“好。我们走。”她从包里拿出指南针,开始找路。
花开数枝,各有精彩,且说张军和楚晓海两人寻路半天。越走越晕。张军一边用掌上电脑上记下行走路线,将路线绘制成电子地图,一边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楚晓海挠头,面色有难色地朝张军靠过去,道:“张哥,我有一件事想问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军不疑有他,随口道:“没事,都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楚晓海骤然出手,五指如爪,飞快地袭向他身后的背包。
张军反应过来时,包已经被他捏了一下,脸色顿时大变,喝问道:“你做什么?”
楚晓海一碰就松手,嘴里呵呵笑了两声,“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建业遇害的时候,你刚好不在队伍里。所以问问是怎么回事。”
张军将包背到身后,痞痞地笑着:“人有三急,我尿完没洗手,还有尿骚味儿呢,要不要闻闻?”
楚晓海道:“比起手,看包不是更直观么?”
张军还在笑:“可人总要讲究一点隐私。内衣内裤不说了,大男人不忌讳这些,可有些漫漫长夜聊以的东西……就不好给人瞧见了。”
楚晓海笑道:“你盗个墓还跑来聊以?”
张军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不能?”
“明人不说暗话,痛快点吧。”楚晓海道,“我不是张放,你杀了张建业的事我可不管。”
张军道:“别血口喷人,他是我兄弟。”
“好,不扯开去,就说这塔吧。”
“塔。”张军露出古怪的笑容,“既然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晓海道:“见者有份。”
张军大笑三声:“好个见者有份。”他收敛笑容,冷漠道,“然后,我是不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张哥,你太多心……”楚晓海的话还没说完,枪和刀已经出手。
张军见过孙飞扬出手,认为他的枪法出奇的准狠,可现在见了楚晓海才知道,孙飞扬的枪法虽然好。却少了一味快,至少没有楚晓海快。
楚晓海快的不止是枪,还有人。刚刚听到这边两下枪响。一转眼人就去那一边了。
张军回了几枪,连楚晓海的影子都没打到,腿上就中了一枪。他痛得麻木,却不敢停下。以楚晓海心狠手辣的个性,他只要稍有松懈,必定横尸此地。
楚晓海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知道打中了人。就说风凉话,“张哥,我们兄弟一场,好好商量不行?”
张军回了三发子弹。
楚晓海开始笑。
张军觉得腿疼得越发厉害,一拐一拐地往前跑。
楚晓海一颗子弹打在他的大腿处,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倒下,叹气道:“钱财身外物,你何必呢?”
张军咬着牙道:“别说得这么好听。你和我都知道,你绝不可能放我一条生路。”
“怎么不会?难不成你会告诉别人玲珑宝塔在你手里被抢了?”
“呵呵。”
“那我担心什么?”
张军抬头看他,“装傻就没意思了。你知道我在为谁效力。”
楚晓海盯着他,慢慢地靠近,正要抬手,眼角突地一跳,身体反射性地往左边跳开。
一颗子弹从暗处飞出,破空而来,就打在他之前站的位置。
楚晓海贴着墙壁,心底除了后怕还有一阵翻过一阵的恐惧。这种恐惧积累多年,根深蒂固,即便看不到对方的面容,光是想想,已后背淌汗。
他心里笑话自己无能,人却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身后,张军放声大笑。
楚焰也闹不清楚为什么当地震停下来时。身边的人只剩下清风一个,不,应该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
清风倒是很开心,一双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楚焰看,仿佛怎么瞧都瞧不够。
换做以往,楚焰一定第一时间将威胁掐死在摇篮里。可这次不知道怎的下不去手。那双眼睛总是能轻易地让他产生类似于悸动的感觉。
楚焰觉得很荒唐。因为幼年的事,他对人一直抱有戒心,哪怕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楚晓海也始终存着一丝提防,所以才能及时避开对方从背后开的那一枪。他怎么可能对一只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未知怪物产生怜悯之心?
“你……”
“闭嘴。”
两人的对话没开始,就被楚焰单方面结束了。
既然下不去手,楚焰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四处查探环境。他们正处于一个四方的土室内,两边墙壁贴心地亮着两盏油灯。幽幽地照着四周。顶上有个圆口,拇指指甲大小,不同角度看,可见点点金光闪烁。
他拿出一根小手指长短粗细钢棍,慢慢地拉长一米,然后轻轻地捅了捅圆孔。
圆孔被捅了之后,徐徐落下些东西来,细细长长。
楚焰初以为是水,细看才发现是沙,金沙。他在手掌上抹了一层胶状物,很快凝固,犹如一层薄膜,再戴上露出五根手指的手套。捞起金沙……
清风原本在旁站着,站得累了正想坐下就看到半蹲的楚焰突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清风:“……”
楚焰哭声渐厉,双手握拳,重重地击打在地上。
清风惊了,跑到他身边。用肩膀蹭他。
楚焰仿佛从梦中惊醒,突然抬手锁住他的喉咙,眼底杀机顿起!
清风呆呆地看着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杀我,他真的要杀我。念头一起,心痛如绞,竟萌生死志,原本以龙的神力要挣开楚焰的钳制轻而易举,此刻也不想动了,就想着,他既然要杀我,我为什么不给他杀?
楚焰喉咙发出奇怪的咕噜咕噜声,像在努力吞咽着什么。
掐着清风脖子的力量忽大忽小。
“爸!”楚焰蹦出一句。
清风觉得脖子上的力量重了。过了会儿,就在他痛得有些麻木的时候,力量突然减弱。楚焰看他的目光有点奇怪。
清风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千言万语,正想找个线头,楚焰又蹦出一句:“妈!”
清风:“……”
楚焰下手又重了。
清风本来是想,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看他这么辛辛苦苦来来回回,额头上冷汗越来越多,手底下成效半点不显,不禁有点急了,暗道:是不是犯病了?
他双手动了动,抓着肩膀的锁命索猛然一紧,捆得越发结实。要不是清风身上龙鳞浮现。锁链几乎掐入他的皮肉里去!
楚焰双眼闪过一丝异彩,杀气愈浓,覆盖住眼底最后的怜悯和善念,手渐渐紧缩。
可是这时候清风觉得他犯病,不想死了,身体忽而化龙,硬生生撑开锁命索,从楚焰的手底下滑了开去。
楚焰拇指被龙鳞割破,痛得他浑身一激灵,人顿时从浑浑噩噩中出来,回想适才所作所为,遍体生寒。他只记得自己看了金沙,随即就陷入童年噩梦中,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杀,自己为了生存不得不认贼作父……一幕一幕历历在目。最后自己掐住了仇人的脖子……
仇人?
他抬起头。
龙在他顶上盘旋。白色的龙鳞在油灯照耀下,闪烁着金色光芒,竟比金沙还要明灿夺目。